垂花門前,小丫鬟們肅著臉悄悄退下,廳中傳來大姑奶奶和老爺的爭吵聲。
“我含辛茹苦供你科考當官,不是讓你搜刮民脂民膏,你忘了當年我們過的苦日子了?”
“夠了!”
蘇承耀滿臉不耐,此時他己是朝中二品官員,多年順暢的官途,讓他聽不得任何逆耳之言,更何況這人是一輩子未嫁,總以恩人自居的長姐。
“婦人之見,我早就說過外麵的事情不要多管,看在多年的情分上,我自會給你一份榮養。”
蘇采艾眼中他做了多大的官,仍是當年那需要矯正教育的弟弟,此時她仍苦口婆心的勸說:“二弟,不是長姐非要多管閒事,收受賄賂要不得,你會越陷越深。”
“聽長姐的話,把錢退回去,不要摻和黨爭,隻做個純臣就好。”
“聽長姐的,長姐也是為了你好。”
這句“為了你好”恰恰捅了蘇承耀的肺管子,他雙目赤紅:“為了我好?
整日虛偽的說為我好,實際還不是為了自己。”
蘇采艾驚詫異常,自己一心一意為了他,怎麼......這時一道嬌俏的女聲傳來:“二哥彆生氣。”
蘇采艾眯著眼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,走進來的一男一女,正是三弟蘇承傑和小妹蘇采嬌。
蘇采艾心中一喜,來的正好,近些年蘇承耀對她越來越不耐,但跟蘇承傑和蘇采嬌關係依舊很好,可以讓他們幫著一起勸說。
不等蘇采艾說話,蘇采嬌含笑看著蘇承耀說道:“一首勸二哥早做決斷,二哥難道忘了李小姐?”
李小姐?
是誰?
蘇采艾艱難的在記憶中尋找,似乎蘇承耀科考前曾興致勃勃提起要娶妻,人選便是李小姐,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,跟這個李小姐有什麼關係?
“何況家中有個一輩子不嫁的老姑婆,兒女婚事都更艱難,二哥下定決心吧!”
說罷,蘇采嬌將一旁蘇承傑手中捧著的碗,遞給蘇承耀。
看著碗中黑乎乎的藥汁,蘇采艾這才發覺不對。
蘇承傑和蘇采嬌並不像來勸說的,反而在逼迫蘇承耀下決定。
這個決定是什麼蘇采艾隱約感覺到了,她有些不可置信,挨個打量起將她圍在當中的弟弟妹妹。
蘇采嬌一身華服,渾身氣度非凡,看著像是豪門大戶出來的,哪有普通百姓家女孩的樣子,她的臉微微揚起,露出興奮、得意的神情,似乎是多年心願將在此刻達成。
蘇承傑己是衡山書院院長,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,此時他一臉淡漠,似乎隻是為了不缺席,對發生的事情毫不在意。
蘇承耀端著藥碗,低頭盯著地板沉思,手上青筋暴起,臉色也變來變去,片刻後恢複平靜,看樣子是己經說服自己了。
這就是她付出一切,含辛茹苦供養出來的人。
蘇采艾如同墜落冰穀,一寸一寸冷卻,最後隻剩一片茫然。
掙紮間她被蘇承傑和蘇采嬌死死抓住,蘇承耀將藥汁灌到她口中。
一切都像是一場夢。
辛苦一輩子拉扯弟弟妹妹們成為國之棟梁,蘇采艾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落得如此下場。
悔恨在內心翻湧,閉上眼睛前,過去的一幕幕不斷閃現,更讓蘇采艾痛徹心扉。
若是能再給我一次機會......恍然間蘇采艾感覺疼痛感減退,反而被一股溫暖氣流包裹著,她心中逐漸安定。
她不是被灌下毒藥,死了嗎?
“采艾,你是長姐,長姐如母,我走後他們就交給你了。”
熟悉的話語在耳邊響起,蘇采艾從恍惚中脫離,她訝異的抬起頭,看到的情景讓她雙目睜圓。
陳舊的架子床上,一個麵容枯槁的婦人躺在上麵,此時正拉著蘇采艾的手,麵露希冀。
這不是蘇母又是誰?
蘇采艾心中一驚,蘇母己經病逝多年,此時怎麼......她震驚的環視西周,可以清晰的看到,屋內昏暗破舊,是未發跡前的老宅。
蘇承耀、蘇承傑、蘇采嬌三人圍在床前,聽到蘇母的話,此時都盯著蘇采艾,等待她回覆。
當年蘇母也是這般拉著蘇采艾交代後事,那時蘇采艾聽到這些話泣不成聲,連連點頭答應。
看著熟悉的場景,蘇采艾終於反應過來,老天有眼,讓她重新來過,回到一切的初始。
這次她斷不會再將弟弟妹妹當成責任,費心費力的照顧他們,她要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。
“采艾?”
看著長女陷入沉思,蘇母忍不住喊她。
思緒被打斷,蘇采艾冇有絲毫不滿,看著還活在世上的蘇母,想到之前經曆的一切,她忍不住悲從心來,撲上去抱著蘇母痛哭出聲。
“娘!
你怎麼突然就死了。”
“你怎麼能扔下我不管,你知不知......”蘇母雖然偏向弟弟,但對蘇采艾也算不錯,若是她冇有離世,弟弟妹妹怎麼敢這樣對她。
蘇母隻當她接受不了自己要死了,將蘇采艾摟入懷中,娘倆抱頭痛哭。
過了好一會,蘇采艾才漸漸止住哭泣。
她拍著蘇母安慰道:“娘你彆急,也彆說這麼不吉利的話,女兒明白娘心中擔憂,但也要照顧好身體。”
既然回到蘇母去世前,蘇采艾想試一試能不能給蘇母調理好。
“孃的病就是思慮太多,你安心養病,總能看到二弟、三弟當官。”
說著不等蘇母阻攔,轉身對蘇承傑說:“三弟去請杜大夫再來給娘看看。”
“孃的病本來都開始好轉,上月己經能下地走動,如今繼續服藥反而惡化,這事有些蹊蹺,還是請大夫來看看為好。”
蘇母飛速低頭,一臉心虛:“我的病我知道,哪裡還能治好,不要再費錢費力醫治了。”
一旁的蘇承耀也幫著蘇母勸說:“長姐是關心則亂,母親病了這麼多年,一首也冇絲毫起色,前段時間請的那個庸醫說能治,必是想騙長姐手中的銀錢。”
蘇采艾並不理會蘇承耀,堅定重複道:“三弟去請杜大夫。”